她瞥了眼自己搁在桌角边的腌豇豆,一时间竟觉有些寒酸。
看来一会儿回去还是将这一小坛腌豇豆带回去吧。
饭罢,苏织儿收拾了碗筷搁在门外,复又埋头继续开始练字。
萧煜回来时,便见苏织儿正抓耳挠腮,对着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直叹气,他凑近一瞧,亦有些忍俊不禁。
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苏织儿背后,俯身握住了她提笔的手。
苏织儿微惊了惊,但很快便冷静下来,纵然看不见身后之人,但她也很清楚这人是谁。
她放松下身子,任由他半环着自己,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游走,伴随着低沉醇厚若山间清泉般的声儿在她耳畔幽幽响起。
“写字需以腕运笔,这起收均有所技巧……”
他领着她写了三四遍,便放任她自己写,苏织儿到底有些悟性,不过三五遍,原歪七扭八的字总算有了些样子。
正当她写得入迷之时,却骤然听见外头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的雨声,苏织儿这才反应过来,慌乱地问萧煜,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快到末时了。”萧煜答。
“呀,我得回去了。”苏织儿忙站起身,“我是搭牛三叔的车来的,可他今日留在城中不回去,我得搭城门口的车回村,再晚恐是赶不上了。”
她推开窗子想看看雨势,可瞧见外头的倾盆大雨,一时间懵在了原地。
这……教她如何回去?
萧煜侧首看了眼苏织儿忧心忡忡的模样,薄唇微抿,少顷,低声道:“这么大的雨,要不……今夜留下来吧,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……”
留下来?
苏织儿怔愣着在屋内环视了一圈,这屋子实在说不上大,里头也仅一张窄窄的床榻可睡而已。
她看了萧煜一眼,红着脸迟疑着问:“方便吗?两个人会不会太挤了些?”
萧煜虽新搬到了这个小院子,内里也有几间厢房,但那里到底没人收拾过,尘灰密布不可住人,他原想说今日他睡地上便可,可听苏织儿盯着那床榻说出这话,似乎压根没有跟他分床的意思,他默了默道:“无妨,一会儿我同人再借条棉被便是。”
苏织儿闻言复又看了眼外头的大雨,旋即无奈地点了点头,看来也只能这般了。
待雨小了一些,萧煜便撑伞出去了,没一会儿便折返,告诉苏织儿,棉被和晚食都会有人送来。
果然不消一炷香的工夫,屋门便被扣响,萧煜起身开了门,来送棉被的小厮与他还算熟识,递去棉被的同时,还不忘玩笑道:“我说周先生,您家娘子好容易来一回,您怎的还不同她睡一块儿呢,同一个被窝也好亲近不是……”
萧煜看着那小厮神色间的暧昧,掩唇低咳一声,“她怕冷,不过想多备着一条罢了。”
“哦,原是如此。”
那小厮说话间,双眼还不住往屋内瞥,乍一看见苏织儿,他双眸微张,顿时看得眼都直了。
萧煜剑眉蹙了蹙,不动声色挡住了那小厮的视线,声音不自觉凉了几分:“多谢你将被褥送来,明日我亲自给你还回去。”
“不必谢,周先生客气了。”如此美人,小厮哪舍得只看一眼,仍不识相地拼命踮脚往里张望,然下一刻却见那屋门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“啪”得关上了。
苏织儿听得这重重的闭门声,纳罕地抬首看去,便见她那夫君薄唇轻压,微沉着脸,似有些不虞。
她疑惑地眨了眨眼,正欲询问,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。
这回的两小厮是来送晚食的。
两个食案,苏织儿料想萧煜当是拿不过来,便也至门前帮他,那两小厮乍一见着她亦是看傻了眼,直勾勾盯着她瞧。
这账房周先生的美人娘子来了府上的事,不消半日,早已在府内各处传遍了,再加上那前来送午食的婢子将苏织儿夸得一通天花乱坠,如今府中不少人都对苏织儿心生好奇。
就比如那来送棉被的,和现下来送晚食的,不过都是来抢着凑热闹,验明传言真伪的。
瞧见这俩小厮满目惊艳,赤.裸.裸盯着苏织儿的眼神,萧煜只觉心下越发不舒服,极为敷衍地道了声“谢”后,便毫不客气地闭了屋门。
用晚食时,苏织儿只看出他略有些不高兴,至于为何不喜,她着实匪夷所思。
难不成那几个小厮哪里惹到他了不成。
外头本就下着大雨,天色灰蒙蒙,故而今日暗得还比往日早些。不过燃着烛火,倒是不愁天黑看不见,可即便如此,萧煜还是早早铺了被褥。
见他准备睡下,苏织儿也没有拖着的道理,毕竟明日还得早起去城门口赶牛车。
萧煜刻意没有熄烛火,便是怕苏织儿对这厢不熟悉,起夜时摔着绊着,虽说这烛火昏暗,不影响入睡,可苏织儿仍觉有些扭捏。
往日在草屋,她都是在一片漆黑中褪去外袄的,如今要当着萧煜的面脱,她着实不好意思。
她迟疑少顷,但想着两人是夫妻,而且他也不是没见过她只穿里衣的样子,有何好羞的,这才微侧过身,将身上穿的那件萧煜的长衫给脱了,旋即迅速爬进床榻内侧,背对着他钻进了被褥中。
很快,随着床榻的低陷,苏织儿感受到一人躺在了她的身侧。
与家中那能睡下不少人的土炕不同,这床榻就这么大,还比寻常床榻要窄一些,两人并排躺下,紧紧挨着,就多少显得有些挤。
身侧人只消有任何动静她都能感受到。
苏织儿微屏着呼吸,死死拽着身上的棉被,只觉分外紧张。
这般境况下,她自是不可能睡着,少顷,想起萧煜那条棉被似比她的要薄上一些,她忍不住问道:“夫君,你冷吗?”
身后没有动静,苏织儿还以为他这么快睡着了,下意识转过身,直到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,才发现那人其实一直面对着她的方向。
那为何不答她的话。